“小子你打算不要命了？你又要走你爹的老路，是不是、是不是？”老杨头神情激动，状若癫狂，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。

杨书平、老村长和何莹莹三人都是一脸呆滞的看着老杨头在病床前蹦跶。

而杨大伟的神色则是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，似乎想到了什么。愣了半晌才恢复如常，看着老杨头的样子，杨大伟无奈道：“好了，叔，你就别咋呼了，没看到我有伤在身么？”

老杨头这次却是出奇的听话，直接闭上嘴不再说哈，只是脸上阴晴不定的变换着，似乎在懊恼什么。

旁边的老村长却是没发现杨大伟和老杨头脸色上的变换，只是道：“行了，老杨头，你就安静一下吧，大伟这次也是去救莹莹，这是好事！”

“好事个屁！好事差点把我侄子的命搭进去！”老杨头一听，顿时翻了翻眼睛，嘴里嚷嚷道。

不过这话杨书平纯当没听见，只是走过去拍了拍老杨头的肩膀笑道：“老杨头，没想到你这么猥琐的一老家伙，竟然养了个这么好的侄子！”

“哼哼！”老杨头仍然是不满的哼了哼，不过脸上已经毫无掩饰的挂上了得意的神色。

老村长和杨书平看得老杨头的样子，不由相视一笑，对于老杨头他们很是理解了。

三个老家伙凑在一起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，杨大伟也懒得去听，索性闭目养神，直接无视了这几人。

但心里却是想着老杨头的那句话：“小子你打算不要命了？你又要走你爹的老路……”

你又要走你爹的老路这句话，让杨大伟心里久久不能平静。

难道，老杨头都在骗自己，他是认识我的父亲的，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要瞒着我？

杨大伟的心里纠结极了。

但他知道，现在还不是谜底揭晓的时候。

一直到了晚上的时候，一行人都要回去。

何莹莹却不肯跟杨书平走，仍然要留下照顾杨大伟，杨大伟看着她那双熬到通红的眼睛，不禁心里一痛，道；“你回去歇着吧，我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！”

“不要！”何莹莹嘟着嘴，不愿意离开。

“是啊是啊，大伟，就让莹莹留下来照顾你吧！”老杨头却在一旁帮腔，说着就推着老村长和杨书平二人向外走。

他现在恨不能立刻飞走，好让杨大伟忘了那件事儿。

杨大伟眼里精光一闪，沉声道：“那就不用了，杨书记，还是带你女儿好好休息，这里有我叔就行了！”杨大伟这话一说，不光是何莹莹的脸色变了一变，老杨头的脸色更是变得有些难看。

不过，杨书平毕竟心疼自己的女儿，也就顺势把何莹莹拉走了。

一时间，病房里空荡荡的，只剩下老杨头和杨大伟两人。

杨大伟看着老杨头，老杨头的眼神却是有些躲闪，不敢和杨大伟对视，在杨大伟眼神的注视下，老杨头竟然有一种深深的压迫感。冷汗不由自主的从背后冒出。

“好厉害！”老杨头心里不由暗叹。

正在他快要承受不了这煎熬的时候，杨大伟适时收回了眼神。竟然揭开被子，站了起来。

老杨头顿时心中一跳：“你好了？”

杨大伟淡淡笑道：“自然是好了，这点小伤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！”杨大伟曲了曲胳膊，还有点刺痛，但不甚明显。

老杨头勉强笑笑道：“那就好，害我白为你担心了！”

杨大伟却不回话，只是轻飘飘的两步，走到窗前，看着窗外一抹正要落下的残阳，淡淡道：“说说吧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，我要知道真相！”杨大伟的声音虽然很平静，但是老杨头却听出了其中的怨气。

“呵呵，大伟，什么怎么回事啊？”老杨头浑身一震，却是打着哈哈道，显然是不想回答杨大伟的问题。

杨大伟一见，眼神更冷，沉声道：“叔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，希望你能够把实话说给我听，你知道的，可是为什么瞒着我，为什么？”说道最后一句，杨大伟猛然转过神来，怒吼道。

老杨头看着杨大伟通红的双眼，一下子颓然坐在了床上，默然无语。

杨大伟就这么瞪着老杨头，鼻子里不断哼着粗气，他心中已经彻底的炸开了，如果老杨头不是他的叔，他一定会冲上去撕碎这句身体。但是，现在他却不能。

过了好半晌，老杨头看杨大伟丝毫没有放弃的架势，才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，点燃。

“嗤！”

杨大伟屈指一弹，顿时一股劲风吹过，把那皱巴巴的烟卷从中截断。红褐色的烟叶飘飘洒洒的落下。

老杨头浑身一抖，抬头看着杨大伟，道：“你，真的想知道么？”

“你真的想知道么？”听着老杨头这句有些凄凉、有些无奈、有些怅然的问话，杨大伟心里突然有了一丝退却。但紧接着却被自己强迫压制了下来。

“嗯！”杨大伟点头。

“那，你做好知道的准备了么？”老杨头又问，不过表情有些激动。

“告诉我！”这一次，杨大伟没有丝毫犹豫道。

老杨头看着固执着要知道真相的杨大伟，突然就叹了口气，一瞬间，他似乎老态龙钟，已到暮年了。再次取出一根皱巴巴的烟卷点燃，老杨头深深的吸了一口。

似乎心中因为这一口浓烟而变得安静。

老杨头道：“好吧，要是你真的想知道真相，就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！”杨大伟没有吱声，老杨头就坐在床上，缓缓、缓缓地讲述属于他那个年代的一个传奇故事。

可惜，故事虽然传奇，但结局却是凄惨的。

老杨头讲述着这个故事，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，似乎又找回了年轻人的激情。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有些发亮，杨大伟发现，原本显得很猥琐的老杨头第一次变得有些高大。

当老杨头讲完这个故事，杨大伟的手已经狠狠扣入了窗台。

在那混凝土打造的窗台上，留下五个深深的手指印。体内真气在急速运转，杨大伟的眼睛变得血红血红，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咬的有些出血了。

很久、很久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，杨大伟才彻底压制住心中那股暴躁的感觉。

缓缓地用嘶哑的声音问老杨头：“那个死掉的人，就是我的父亲？杨明山？”杨大伟说出这句话后，变得出奇的平静。

“是的！”老杨头叹道。

“那么，那个收买了天虎的人，是谁？”

“你想要报仇？”

“是，这个仇非报不可！”

“非报不可？”老杨头轻轻呢喃一句，突然摇了摇头，笑道：“真的非报不可么？这么多年，我不是这样安静的过来了？”

“那是因为你是个懦夫！”杨大伟却是冷冷道。老杨头脸上的笑容突然僵硬，嘴角不断的抽搐着看着杨大伟：“你，你说我是懦夫？你说我是懦夫？”

老杨头突然声嘶竭底的喊道：“你他妈的说谁是懦夫？”他刷的一下站起来，抓住杨大伟的衣领。

这一次，他的眼睛变得通红，似乎是一条择人而嗜的野兽，但是杨大伟不为所动，只是淡淡道“没错，你就是个懦夫！如果你够汉子，就应该干掉天虎，为那个人报仇！”他本以为自己本来就是个孤儿，他本以为自己最亲的人就是师傅和这个叔。

可是，今天他才知道，他有父亲，也有母亲，只是这两个人都死掉了，是被人害死的。

老杨头呆呆的看着杨大伟，突然失笑道：“是啊，我该去报仇，我该去报仇！”然后，转身就向外走去。

杨大伟眉头一皱，道：“你去干嘛？”

“你已经成人了，我幸不辱命，所以现在我要去报仇，给我的大哥，给我的兄弟报仇！”老杨头寒声道。

杨大伟眼中的寒冷突然融化，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忘掉一点，如果不是老杨头和师傅一起逃到了这个杨树村，恐怕自己现在根本不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。

又有谁来报仇？

所以杨大伟轻轻拉住老杨头的胳膊，然后沉声道：“不，你不用去了！”

“为什么？”老杨头蓦地转头看着杨大伟，只是他的眼中已经变得一片冷冽。

杨大伟微笑：“因为，你已经老了，报仇的事，应该我去做！”杨大伟紧紧抓住老杨头的肩膀，看着老杨头的眼神，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伤了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人的心。

老杨头一阵失神，却又颓然道：“你有把握？”

“暂时没有！”

“那么，你凭什么去杀天虎？”老杨头问。

杨大伟道：“凭仇恨！他必死！”声音幽冷，有如从地狱传来，强大的杀机席卷而出。这一刻，老杨头再不怀疑杨大伟的话，只是有些无奈道：“是啊，我已经老了，那么，我和你师父等着你的好消息！”

说完，老杨头颤悠悠的离开了，这一次，他没有再回头，没有再回头看杨大伟。

杨大伟站在窗口，看着老杨头一直走出医院门口，夕阳西下，那灿金色的光芒映射在老杨头身上，却丝毫不能给他带来一丝生机。

杨大伟突然感觉，老杨头老了，不是人老了，是心在变老。

“哎！”

长叹一声，杨大伟突然感到自己又有了拼下去的动力，可惜那股动力的来源是仇恨！

是仇恨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