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氛突然变得说不出的尴尬，在场的人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化解。死一般沉寂过后，还是尘月儿先开口，“我看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了，各奔前程吧。”

“云伤，你要去哪里？”孤月突然开口询问。在场的人，神色都是一变，目光集中到云伤这里来。

云伤也感觉出来了，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异，不过他的确想不明白原因。

“我也没什么打算，要是前辈需要的话，我倒不介意与前辈一行。”云伤这话，孤月是明白的。

孤月沉吟一下，“那倒不必，那件事现在条件还不成熟，以后我会找你的。”

孤月此话一出口，众人都好像松了口气一样。云伤有点糊涂了，既然不需要自己与他一起前去救治他那位朋友，他问自己是什么深意呢？

“老衲这次犯了大过，致使赵轩逃遁，甚至险些酿成大祸。老衲要回八德池，面壁思过去了，诸位施主，以后有缘再见。”无方面如沉水，轻宣一声佛号，转身就要离去。行不两步，无方忽然回头，冲云伤一笑，“云伤小友，老衲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？”

云伤一愣，“大师但说无妨。”

无方叹口气，“水能载舟亦能覆舟，兵者无罪，罪在当国。用之为善则为善，用之为恶则为恶，运用之道，存乎一心。故云，兵者是凶器，圣人不得已而用之。善哉善哉。”

无方淡淡说出这段话，不但是云伤，在场诸人都是如同云里雾里。

“大师的话，充满玄机，云伤不解。”云伤皱起眉头。

“呵呵，日后自知。”无方轻笑一声，再不迟疑，决然而去。

凌清沉吟一下，起身冲众人施礼，“诸位，此次得遇诸位，也是机缘。日后相见，不忘今日患难之情。”

他一说完，咬了咬嘴唇，却是头也不回，直接转身而去。

孤月看了看诸人，忽然仰首向天，一声长啸，“我自拂衣乘云去，笑看白云化苍驹。”长吟未绝，人已凌空而起，飘然而去，空中还飘荡着孤月吟诵之声，“浮生茫茫不足意，九天之外觅紫虚……”（注一）

云伤刚才听了无方一段莫名其妙的话，似有感悟。此时孤月忽然又来了这么一首玄之又玄的东西，脑袋里好像忽然多了一盆浆糊，纠缠不清。

此时，竹舍内只剩下云伤、莫谷涵和尘月儿三人了，不知道成不败去了哪里？

云伤忽然发现，尘月儿的眼神，有点怪怪的。再去看莫谷涵，眼神也有些怪。

“你是不是要回去碎叶城？”尘月儿却是问莫谷涵的。

莫谷涵似乎有点犹豫，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云伤，迟疑着点了点头，“不错。”

“那还不走？”尘月儿眼神瞥向空中，鼻子里却是微微哼了一声。

莫谷涵眉头一皱，又强自压住，“好，再见两位，就此别过。日后有机缘，就来碎叶城找我。”

话虽然是这么说，莫谷涵的眼睛却只看着云伤一个人。云伤心里顿时一动，事情有点不对。

莫谷涵转身刚要走，云伤突然开口，“莫兄留步。”

莫谷涵身子顿时打住，回过身来，云伤分明感觉他的目光中透着惊喜。

“云兄何事？”

“哦，我本来就是散修，现在枯月城又回不去，也没地方可去。不如，就随莫兄去碎叶城走一趟如何？”云伤微微含笑，眼神余光却密切注意着尘月儿的反应。

尘月儿一听，眉头果然微微皱了一下。

“那再好不过，下个月就是师尊大寿，我一定替云兄引荐。以云兄这等少年天才，师尊一定青睐有加的。”莫谷涵顿时大喜。

“哼。”尘月儿冷冷一声，莫谷涵顿时停下来，脸上神色一阵尴尬。

云伤心中暗暗冷笑一声，回身冲尘月儿施礼，“尘姑娘，在下就要与莫兄结伴同行，前往碎叶城。日后尘姑娘若是想起云某有何可用之处，就请通知在下。”

果然不出云伤所料，尘月儿闻言面色顿时一寒，思付良久忽然又笑，“好，如此就与两位别过。云兄，别忘记你可是风教主的传人。”

云伤不卑不亢，微微一笑，“我与风前辈萍水相逢，风前辈与我有大恩，我自然谨记在心。不过，传人二字，却是当不起的。”

尘月儿忽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，“好，如此就好。如此就好……”

一面说着，她却祭出一柄飞剑，凌空而去，瞬息之间就已经看不到踪迹。

“云兄，你真的要去碎叶城？”莫谷涵突然又问。

云伤看了看莫谷涵，“莫兄为何这么问？”

莫谷涵顿时无言，沉默片刻方道，“那就好，此地距碎叶城七千余里，你我两人御剑飞行也要三天。”原来莫谷涵也领悟了御剑飞行之术。

碎叶城的规模，和枯月城差不多大小。虽然都在南荒大陆，但是相距七万多里，彼此之间其实极少联系。跟着莫谷涵到了碎叶城，云伤就感觉到了一种与枯月城完全不同的感受。这种感受，一下子云伤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述，但是和枯月城的氛围，的确迥异。

有什么样的宗门，就有什么样的修士城。

这句话，原本是云伤看的来自凡人世界的一本书上的。原话说，有什么样的政府，就有什么样的民族性。比较起来，归化门、洞玄门这些巨无霸类型的门派，其实和凡人世界里面的政府职能相当。

也有很多经营各种材料、物品的商铺，自然也少不了类似云伤在枯月城那样的居所。莫谷涵就先把云伤安排在了一座这样的居所里面，因为莫谷涵的师傅，洞玄门的掌教至尊正在闭关，所以暂时也没法接见。不过，莫谷涵还是把云伤到来的消息告诉了师门的一些长辈，按照莫谷涵的说法，半个洞玄门都轰动了。

这当然不是因为云伤做出过什么惊人之举，而是因为燕独行。燕独行作为洞玄门当年的太上长老，地位崇高。两千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，本来洞玄门都以为他已经陨落了。可是，银霞山谷中，燕独行曾经露面，并且后来还把几手剑诀传给了前去赴约的洞玄门弟子。这些弟子回来以后，自然如实将这些情况禀报。甚至关于燕独行与风九幽对云伤青睐有加，这些老家伙也都了如指掌。

莫谷涵这次回来，免不了交代一下这次的一些遭遇。尽管莫谷涵已经暗暗替云伤隐瞒了一些，不过有些东西，是藏不住的。莫谷涵原本并不知道云伤的底细，只是以为他是一个得罪了什么人的散修而已。现在回到洞玄门，他也从众人口中得知有关云伤的一些信息。

“当日一别，匆匆一月有余。没想到云兄修为进境如此神速。”一位面粉齿白的少年，坐在云伤对面，微微含笑。

“哪里话来，司马兄过誉了。”云伤也含笑回答，是那位代表洞玄门前往银霞山谷赴约的司马远。

“这次要不是回到洞玄门，我还不知道原来云兄声名如此显赫。”莫谷涵叹口气。

“云兄，这次莅临我们碎叶城，也是缘分。像云兄这样惊才绝艳的少年英才，就连施长老也很有兴趣一见呢。”司马远嘴角含笑，眼光却在盯着云伤双眼。

“施长老？施长老不是在闭关吗？”莫谷涵一愣。

“嗯，师弟你有所不知，施长老两个月前出关的。这次师弟你结交到云兄这样的英才，众位长老对师弟都是青眼有加啊。”司马远脸上带着笑，话说的也轻飘飘的，不过，云伤却听出来，似乎另有一丝味道。

莫谷涵并不笨，他自然也听得出来司马远的弦外之音。不过，他的确不善与人争辩，更何况司马远说的也的确不假。所以，莫谷涵虽然动了动嘴唇，却最终没说什么。

“哦，莫兄不是贵掌教的弟子吗？”云伤不动声色，假装对洞玄门的事情一无所知的问到。

司马远一笑，“不错，莫师弟的确是掌教至尊的弟子，不过却并未列入洞玄门门墙。现在，莫师弟还只是掌教的私人弟子身份，不过想来等掌教至尊出关，莫师弟自然会列入门墙。以在下愚见，恐怕莫师弟必定会称为掌门弟子的，就算这次未必，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，是不是莫师弟？”

莫谷涵看了看他，面色温怒，“掌门弟子对我来说，并不那么重要，司马师兄，你若以为我意图染指，恐怕空费心力了。”

司马远一笑，丝毫没有不快，“早听说莫师弟醉心研究无上剑道，无意名利之争。以前司马远还将信将疑，今日看，莫兄果然是超凡脱俗之人，绝非我等俗人能比。”

莫谷涵冷冷一笑，“在下的斤两，自己自知。”

司马远此人，的确有过人之处，明明莫谷涵已经有了火气，他却依旧面带微笑浑然不觉。

“云兄，这次在下是替施长老传信过来，施长老希望能见一见云兄，不知道云兄是否有时间？”

“既然是前辈垂见，云伤岂能拒绝？明日一定登门拜访前辈。”云伤还是不动声色的一口答应下来。

“好，既然如此，在下告辞，他日再来与云兄叙谈。”司马远似乎有点吃惊云伤的反应，略作沉吟，起身告辞。

“莫兄，这位司马兄似乎对你很有成见啊？”司马远走后，云伤望着火气未消的莫谷涵，不动声色的吹了一口风。

“哼，我和他从未有过交往，成见二字从何说起？他不过担心我会与他争抢掌门弟子之位罢了。”莫谷涵和云伤在一起，就特别放松，口无遮拦。

“那位施长老，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，应该是他的背后支持者吧？”云伤又问。

“嗯，施长老论起辈分与师尊是同辈，还是师尊的师兄。司马远乃是他的弟子铁杜的弟子，说起来乃是他的徒孙。”莫谷涵给云伤解释道。

“嗯？这么说你岂不是要比司马远高一个辈分？”云伤不解，刚才司马远可是口口声声称莫谷涵为师弟的。

“不是这样的。”莫谷涵摇摇头，“只要是同批进入洞玄门的，都是同辈。至于拜入那位师门前辈门下，要看个人机缘，这个与辈分无关。”

云伤点了点头，心里开始暗暗盘算起来。

“明日，你和我一起去见这位施长老。”云伤看着莫谷涵说道。

“这个自然。”莫谷涵没多想就一口答应。

-------------------注一：此诗据传为传说中的人物左徒轻飞所作，不过，据说此诗原为长诗，后来年岁日久，散佚不全。